1821年2月23日,有一位年轻的英国诗人因肺痨死在罗马。他的墓志铭是自己所写。
Here lies one whose name was written in water.
此间长眠者,声名水上书。
将近两百年后,我在读一本小说,作者不仅取诗人的作品当书名,还在书中复活了诗人的人格。这小说,辞藻华丽天马行空,设定繁复又不作说明,叙事炫技玄乎其玄,文中一大堆文学典故,宗教论述,神学探讨——涉及基督教、佛教禅宗等。这是本科幻小说。
几年前读罢第一本,除了难懂别无感受,但有再次翻开的打算。前几日在图书馆偶然发现第二部,索性看下去。其实抛开前面说的特色,这书讲的就是人和人工智能的斗争。
七名不同身份来自不同星球的朝圣者前往海伯利安星朝圣,这次朝圣左右全人类的命运,在旅途中他们分享各自的故事,读者得知他们各自的目的。用这几篇风格迥异的故事,我们窥得书中宇宙的部分面貌。比较难忘的是作者笔下的星球,它们各自有原住民、或者是荒星,但在数百年间相继被纳入了人类统一政府的管辖:海洋星球,岛屿和飞鸟;大都会星球,光鲜难掩破旧的底层;蜂巢星球,秩序第一;标志是山川河流的星球;参天巨树遍布的星球;主舞台海伯利安:地貌多样,荒地,沙丘,狮身人面像,火焰树森林,可以行舟的巨大草原。着实敢想敢写。
政府是人类和拥有整个数据网的人工智能联合组成,面对叛乱的星星之火,一条线探究人工智能的本质,另一条线朝圣者直面来自未来的神秘造物,痛苦的道德抉择。诗人的人格复活在数据网中,实在的肉体,光年间来回穿梭的思维,他将调查末日的真相。他甚至还重走了一遍人生。被称为旧地的地球,早就被人遗忘,甚至无人知道地球在何方,他又死在了地球的罗马。
他叫我安静。“稍后再说,赛文,”他说,“好好躺着。我先把你擦擦干净,你可以过会儿再跟我讲。时间多着呢。”
我想要起身,在他双手的托举下做到了,我纤细的手指弯曲着搭在他的肩膀上。“不。”我低语道。我感觉到喉咙口汩汩流淌的东西,也听见了外头喷泉的汩汩声。“没多少时间了。根本就没多少了。”
就在那垂死的刹那之间,我明白了,我不是人类终极智能的特选之人,也不是人工智能和人类人格的结为一体之物,我完全就不是上帝的特选之人。
我仅仅是一个远离故乡的垂死诗人。
遇见难读的书,总是会怀疑起翻译的水平。比如:光阴冢(time tomb)似乎翻译得很雅,但只见反复提及,缺少注解给我最起码的解惑,光阴冢是海伯利安星上的一个建筑,或是建筑群,或是天然景观,诸多乱象在这里发生:时间潮汐、逆熵场、梅林症。星际旅行中反复提及一个词“时间债”,猜测应该就是我们很常见的天上十天,人间十年,时空旅行的常见路数,但在讲述叛军进攻各大居住星球的时候,这个概念的逻辑很难搞懂。设定上的半懂不懂伴随整个阅读过程。然后在豆瓣看了一个长评,还真列举了这版翻译的低水平错误和措辞问题。
有一段文字很漂亮,本想形容一番,但还是直接上原文。
他们着陆的这个世界是个中号小行星,外面环绕着一层十级密蔽场,经过一代一代的风、水和小心的地球化结构改造,已经成了一个天球。海伯利安的太阳已经落到了超近的地平线之后,延绵几公里的毫无特色的草儿在无常的微风下泛起涟漪。飞船下方,一条宽阔的溪涧,或者说是一条狭窄的河川,缓缓地流过牧场,一路向地平线行进,然后似乎飞临升天,驰向了一条变成了瀑布的河流,继而盘旋而上,穿过远方的密蔽场,蜿蜒地穿越了上面黑暗的太空,最后缩小成一条窄得看不见的细线了。
一艘小船正从那高耸入云的瀑布上驶下,朝他们这个小型世界的表面驰来。船头船尾看得见人影。
“老天哪。”西奥低声说道。
“我们最好做好准备,”领事说,“那是我们的护卫队。”
外面,落日以令人震惊的速度急速坠落,透过阴影地面上方半公里高的水帘,发出最后的光线,在深蓝色的天空中烙上了彩虹之印,它们的颜色和充实度几乎让人惊惧。
究竟多伟大的诗人让追捧者以其名其作品其人生写大部头小说,我希望我的英语水平有天能欣赏原文。现在,先搞本济慈诗选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