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实我一直是个爱鉴证的人,会憋着一些观点和暴论在肚子里,但随着年龄增大,愈发不愿意在公共领域发表意见了,就算有时候只是一些一般话题。有时候在想,鉴证之于我们就越来越像油腻中年老登在酒桌上侃天侃地了。一方面确实态度趋于保守,不敢面对日益针尖麦芒的讨论环境,另一方面我得给自己找补一下。
很小就爱上了阅读,曾几何时我的理想不是落在长大了要干什么工作,而是想成为一个博闻强记的人。后来意识到无非是自己足够幸运条件好,偶然爱上了读书,懂得多并不应该自负。更要紧的问题在于:知识对我而言到底有什么意义,如果我只是个平头老百姓,将来也只是个平凡打工人,除了作为谈资外到底有没有更高的价值。
这是个非常困扰的问题,可以说十几年我并未发展有什么新的思考和革新的观点。最近倒有一些新的思考:
背景:这两三年,出于更爱读英文和工作闲适等缘故,我读了大量的非虚构类书籍,往往是某个话题延展开来,我会去搜寻相关的作品,宏大叙事铺得特别开阔。前面那个问题显得更加尖锐,年龄增大,现实生活的压力正在步步紧逼,这个时候阅读与其说是爱好,更不如说是一种逃避。我一直是那个实践上的矮人,蜷缩在舒适区中。
阅读的过程中,开始觉得知识的内化比内容本身更为重要,庞杂的“事实”陈述,参考文献,各家之言很容易把人绕晕了,更应该重视的反而是认识论和思维方式(还有更实际的,读不读得懂,要靠我的语言水平)。我注意到现在短视频网站中,知识区还是挺受欢迎的,特别是在文哲史政经等领域,但是和某些博主的口号“一起变得更强”不太符合的现状是:沉迷别人咀嚼消化再产出的视频内容,作为日常消遣,所谓知识感觉成了区区叙事和故事(比如历史区),一下就成了一种娱乐,甚至一种奶头乐。有些博主还是鼓励大伙去看第一手资料的,列了参考文献,我确实从某个感兴趣的话题出发好一阵读,然后又越来越发散。
最近读到一书,如何看待历史,附录里有位大佬的话一下很是启发:
研究中国当代历史,是一项很有挑战性的工作,首先有一个认知方式的问题。这段历史具有双重面相:第一重面相是实在性的历史,就是真实的社会情况是怎么回事儿,真实的历史过程是如何发生的。还有另一重面相,就是构建性的历史,即凭着一种人为观念重新构建出来的历史。我们的共产主义革命就是属于构建性的历史范畴,在这里面有社会真实存在的部分,也有观念构建出来的成分,是一个观念与实在的双重互动的发展过程……我自己长期就存在一个困惑,就是理论的力量到底有多大?社会主义理念对我们的历史进程究竟发生了多少作用?领导人在历史的选择过程中,是从理论设定的目标出发,还是从实际碰到的具体问题出发?
我正在想历史不是故事,不仅仅是发生过的事的消极记录,我们怎么构建历史,更重要的目的是给当下和给未来有什么积极作用,从而避免历史循环论这种悲观的看法——
黑格尔说人类从历史学到的唯一教训,就是人类没有从历史中吸取任何教训。但是我们会说螺旋上升,正如刚认识一位大佬亚尼斯·瓦鲁法基斯在采访中鲜明地反对前面的主张:“但人类最愚蠢的想法,就是认为未来必然重蹈历史的覆辙。”
回过头总结这些,似乎是在初高中政治课本中很基础的观点,但是需要自己亲历一遍困惑思索反思,才有体会。
亚尼斯还说,问学生能否想象一个不是资本主义的世界,学生沉默,确实难以想象,但是得去想象,如果我们不想象,想象可能性之外的可能,那彼岸花就确实不可能来到此岸。
他最后这段话是我今天写博文的启发,作为鉴证人的实践,就从表达主张开始。我会说,想象可能性之外的可能是所有人应该干的事,并是不属于少数精英,天降猛男,领导人物的特权。